界面新闻记者 |
界面新闻编辑 | 许悦
当社会压力越来越大，“失眠”成了现代人的“通病”，一些零售商开始推出指向改善睡眠的牛奶产品，但其效果和宣传手法在近日引发了讨论。
盒马最近上架的一款“晚安牛奶”，这款牛奶产品由北京三元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代工生产，宣传中强调含有“10倍+原生褪黑素”，并标注每瓶250ml的晚安牛奶中含有12500pg褪黑素。
pg（皮克）与mg的换算比例为1比100万，就牛奶瓶上已标示出的原生褪黑素含量为≥12500pg/盒，换算来看即为≥0.0000125mg/盒。但根据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主管药师舒扬发表在《人民政协报》的文章，要达到改善睡眠，需要服用0.1mg-0.3mg的原生褪黑素，因此盒马“晚安牛奶”的助眠效果可能微乎其微。
在中国，褪黑素被归为保健食品原料，产品外包装须有俗称“蓝帽子”的保健食品专用标识。但盒马的“晚安牛奶”在盒马app的销售页面也标注了“不能替代保健品”的提示。
直属民政部的科信食品与健康信息交流中心的科技传播部主任阮光锋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盒马的“晚安牛奶”除了原生褪黑素含量低这一争议，有关褪黑素能助眠、改善失眠这一论断，本身证据就不足。“褪黑素主要是针对时差倒不过来的睡眠，以及褪黑素缺乏的人，有一定改善作用，此外，导致失眠的原因还有很多，包括压力、环境等因素。”阮光锋说。
北京今是律师事务所主任吴萌告诉界面新闻，从该商品的企划创意来看，应该是与帮助睡眠有关，或希望激发消费者的联想，将助眠与该商品联动；但从现实法规角度，这款产品被认定虚假宣传的可能性不大。“从食品安全法实施条例第38条及监管部门的指引来看，‘食品广告不得声称具有保健功能’，盒马这款晚安牛奶无论是商品包装还是宣传语，都没有提到‘助眠’两字，所以不能说该商品广告或包装中含有助眠的明示意思。”吴萌说。
事实上，在盒马推出这款晚安牛奶之前，三元早在2023年3月21日“世界睡眠日”当天推出了极致晚安奶。这款产品主打富含“10倍+原生褪黑素”，其原生褪黑素含量高达12500pg/盒，宣传语称 “改善睡眠质量，喝出好梦”。这里的“10倍+”参照物是三元鲜活高品质牛乳（瓶装）。
作为盒马晚安牛奶的代工厂，三元把这些营销元素也共享给盒马牛奶。而且三元为推出这款产品也做足了专利和商标方面的准备。界面新闻自天眼查工商资料查询到，三元在2023年申请了名为“提高牛奶中褪黑素含量的方法及其应用”的专利，并在2023年9月获得专利授权。
该专利涉及奶牛养殖的技术领域，根据专利摘要，提高牛奶中褪黑素含量的方法包括使泌乳期奶牛每日以光照环境时间：黑暗环境时间为11:13的周期进行饲养，每日给予奶牛光照环境的起始时间为1:50~2:10，在给予光照开始的0.5h内开始挤奶。其中，光照环境的光照强度为500~600 lx，黑暗环境的光照强度不超过0.1 lx；并且，饲喂奶牛的饲料中，含有大豆18~22%，米糠9~10%和豆粕8~12%。该方法缓解了现有技术中存在的牛奶中褪黑素含量较低的问题。
三元这一专利中提到的凌晨挤奶时间，甚至在社交平台上被解读为“让牛半夜起来打工”“虐牛”等，因为牛的睡眠时间和人一样都是在夜晚。
对此，界面新闻多次拨通三元食品相关电话，但未能被接通。一名不愿具名的乳企人士告诉界面新闻，正常情况下，奶牛每天需要挤奶3-4次，平均每6-8小时挤奶一次，算下来，夜间会有一次挤奶的时间，具体时间段根据牧场管理人员来定，而牛舍的环境通常也具有照明设备，所以“让牛半夜起来打工”的说法并不存在。
与此同时，三元在2022年10月对商标“极致晚安”进行申请注册，并在2023年7月获取商标。直到现在，三元极致晚安牛奶仍在线上平台售卖，一箱（10盒）价格在49-89元不等，不过界面新闻走访了大润发、京客隆等超市，没能看到这款产品。
但吴萌告诉界面新闻，相比于盒马上述牛奶的宣传语，三元在其线上渠道的宣传语中提及了“助力好眠、改善睡眠质量、喝出好梦”的内容，这些内容已经涉及到了“保健功能”。如果该牛奶本身不具备保健食品的批准文号，那这种宣传就涉嫌违法。
他的理由是，根据食品安全法实施条例第38条“对保健食品之外的其他食品，不得声称具有保健功能”的规定，食品广告是不能含有“保健功能”内容的，无论这种功能是真实还是虚假。这里的立法本意是将“食品”与“保健食品”进行区分管理，而不仅仅是针对虚假宣传。
有类似宣传语的牛奶产品不止三元一家，早在2019年，蒙牛就推出了“晚上好”牛奶，根据其宣传内容，这款产品以牛奶为基底，每瓶200ml添加了490mg的γ-氨基丁酸（GABA，一种抑制性的神经递质），同时还添加了99mg茶叶茶氨酸这一有安神效果的成分。研究表明，摄入一定量的GABA具备改善机体睡眠质量功效。这款产品在线下渠道同样难以找到，仅在线上渠道售卖。
宣传语不当的背后是企业对业绩的焦虑。
尤其是三元股份，界面新闻查询其历年财报数据发现，在2021年营收达到88亿元的业绩顶峰之后一路下滑，到2024年营收已经缩水至70亿元。尤其是在三元最重要的北京市场，三元的业绩几近失守，2024年，三元股份北京市场实现营业收入34.36亿元，同比减少28.79%；2025年一季度，该市场营业收入为7.79亿元，较上年同期的13.5亿元相比缩水超5亿元。